▲攝影 Mat Kedzia／Pexels

英式早餐的真相

小時候和爸媽去國際飯店吃早餐，菜單上最常看到的就是「全英式早餐」（full English）和「歐陸早餐」（continental），雖然當時搞不清楚兩者的區別，也還沒去過英國，卻因為這件事一直對英國有著莫名的好感。原因無他，只因為我是個十分在乎早餐吃得好不好的人，得知世界上竟然有一個國家的早餐有名到變成專有名詞，實在讓人心神嚮往。

如此美麗的印象到了英國後徹底幻滅。我發現英式早餐根本比不上臺式早餐，不但不像美而美或麥味登光蛋餅就有五種以上的選擇，三明治和漢堡隨便排列組合也有十幾種，英式早餐的味道非常普通，內容物也很平凡，基本食材包括：

香腸──未經鹽漬的英式香腸食之無味，煎香腸時的表皮處理也不像臺灣香腸那樣講究焦香味；

培根──非常鹹又很大一片，感覺吃一片就硝酸鹽爆表；

蘑菇──非常小朵而且沒有味道，不像臺灣香菇香氣十足；

番茄──不是又甜又多汁的聖女小番茄，而是酸酸的牛番茄；

烤豆子──基本上就是黃豆加上茄汁，黏黏的口感非常詭異；

煎蛋──大概是唯一一個和臺灣一樣的食材；

吐司──常常以垂頭喪氣的姿態出現，不像臺灣的烤土司金黃又酥脆；

英式豬血糕（black pudding）──完全無法和臺灣豬血糕相比的英式豬血糕腥味很重，很難入口。

英式早餐最常見的搭配飲料當然是英式早餐茶，餐廳通常會給客人一壺，大部分都是茶包加新鮮牛奶，也可以選咖啡或伯爵茶、花草茶之類比較花俏的，但正港英國人還是最愛以英式早餐茶搭配英式早餐，誰叫它的名字就是早餐茶呢。

除了英式早餐的味道不怎麼樣，另一個讓我幻滅的是──英國人平常早餐根本不是吃英式早餐！

豐盛又油膩的英式早餐其實比較像是英國人周末有閒情逸致時才吃的早午茶，或是為了需要一解宿醉時才吃──對！英國人就是這麼怪，用油膩的食物解宿醉──讓我有種被騙的感覺，英式早餐根本就是英式早午茶嘛！

最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英國人每天早上吃的不是傳說中的英式早餐就算了，大多數人每天的早餐主食竟然是很難下咽又難吃的 Weetabix。Weetabix 基本上就是沒有味道的高纖維穀片，乾乾黃黃一塊讓人看了毫無食欲，泡在鮮奶裡吃起來就像軟掉的厚紙板般無味，不加鮮奶又乾得像在吞草，感覺是用一種自暴自棄的態度展開新的一天。

讀者先生每天早上固定吃兩塊 Weetabix，數十年如一日，忠誠度之高令人咋舌。問他 Weetabix 哪裡好吃？他回答：「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很營養而且很有飽足感。」

我的英國同事也一樣，有乳糖不耐症的她只能乾吃 Weetabix，每次都讓我忍不住聯想到牛在山坡上吃牧草的畫面。問她為何每天早上都一成不變？她說：「我早上根本是半夢半醒的狀態，不管把什麼食物塞進嘴裡都沒差。」

無論是走養生派路線的讀者先生還是喪屍派的我同事，這些理由在被美味早餐寵壞的臺灣人眼中根本是對早餐的褻瀆，在我們心中，早餐不但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更是喚醒精氣神的一餐，怎麼能夠如此將就？

出於對 Weetabix 這樣難吃但圈粉無數的食物的好奇，我上網查了一下它的歷史。原來 Weetabix 早在一九三二年就被發明出來了，由 Bennison Osbourne 和 Malcolm MacFarlane 這兩位先生研發而成，比傳統穀片更酥脆的特殊口感，讓它被稱為「革命性的新型穀類早餐」（revolutionary new cereal）。

說真的，看到這句褒獎，我打心底想拍拍英國人的肩膀，請他們不要怪我們老說「英國無美食」或嘲諷他們不懂得吃，畢竟能夠讚嘆口感像厚紙板的穀片是「革命性的新型穀類早餐」，若吃到早餐界的「人間香奈兒」──美而美或麥味登時，該搬出英國文學裡哪些華麗辭藻來形容呢？

總之，在 Weetabix 被發明出來以前，英國人的早餐大多是燕麥粥或一般穀片之類的散狀早餐，整整一大塊的 Weetabix 則給人很有飽足感又方便的印象，因此被稱為「革命性的發明」。二次大戰期間由於資源短缺，Weetabix 僅在英格蘭中部（Midlands）和東北部（North East）販售，直到二戰結束後才恢復全面販售，頓時成為全英國最受歡迎的早餐聖品。

這也讓我有所頓悟。讀者先生和早上宛如喪屍的英國同事，一位出生於英格蘭中部，一位出生於英格蘭東北部，這兩個地區比英國其他地區更早被 Weetabix「圈粉」，大概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推崇以 Weetabix 做為早餐主食，難怪他們對 Weetabix 有著更無條件的愛與熱情。

到了一九五○年代，Weetabix 的行銷團隊發明了各種花式吃法，包括和水果一起吃、泡在牛奶裡吃、塗上果醬吃等，頓時讓 Weetabix 披上時尚外衣，成為早餐桌上最酷炫的單品。一九六○年代，Weetabix 甚至紅到美國和加拿大，從此奠定它在英國早餐界的霸主地位。時至今日，Weetabix 更研發出多種周邊商品，像是 Weetabix 餅乾、迷你 Weetabix 零嘴，以及 Weetabix 口味的飲料，讓人不得不承認 Weetabix 在英國真的很受歡迎，不然廠商怎麼敢這樣「跨界」亂搞！

長篇大論讓我敬謝不敏的 Weetabix 之後，也順便提提英國其他古怪食物吧！

炸巧克力棒（deep-fried Mars bar）

你沒看錯，英國人就是這麼瘋狂。他們把巧克力棒裹上麵衣後拿去炸，炸到外表金黃酥脆，再也不像一條巧克力棒後，當成甜點吃。這結合油炸物和巧克力雙重高熱量的怪異食物相傳由蘇格蘭人 John Davie 發明，不知是否和蘇格蘭緯度高、冬天需要靠它禦寒有關。這款想像力十足的甜點連英國人都覺得怪，所以在蘇格蘭以外的地區並不普遍，但根據吃過的英國朋友表示，其實還滿好吃的。

羊雜碎（haggis）

不是在罵人，真有此物。顧名思義，羊雜碎就是用羊身上的內臟，包括心臟、肝臟、肺臟等加入洋蔥和燕麥混合而成的一坨食物。這道來自蘇格蘭的傳統美食雖然聽起來倒胃口，加上英式肉汁（gravy）後其實別有一番風味，是我們家餐桌上經常出現的料理之一。

洋芋片三明治

英國人很愛吃三明治，而且什麼都可以夾。香蕉三明治或薯條三明治還在理解範圍之內，但第一次聽到洋芋片三明治時，我心裡打了個很大的問號，又硬又薄的洋芋片和軟軟的吐司怎麼想都無法變成一組食物啊！

英國朋友堅持要我吃吃看，信誓旦旦說我一定會愛上它，還提醒絕對要買英國人的驕傲──原味的 Walkers 洋芋片，並在吐司上先塗一層薄薄的奶油後，再把洋芋片夾進去，趁洋芋片遇到奶油還沒軟掉前吃，這樣才會有軟硬兼備的口感享受。

好吃嗎？老實說我覺得還好，身為東方人，我比較想挑戰櫻桃小丸子的炒麵三明治！

豌豆泥

豌豆泥本身不奇怪，英國人愛拿它當成薯條沾醬卻有點匪夷所思！整體來說，英國人吃薯條時加醋和鹽的習慣已經和我們很不一樣，英格蘭中、北部的人還愛加上豌豆泥。讀者先生就是豌豆泥的頭號粉絲，連帶把我家兒子小龍包訓練成豌豆泥鐵粉，每次買薯條，父子倆一致堅持一定要另外加購豌豆泥而且吃得津津有味，我則是看到一坨綠色的豆泥就反胃！但話說回來，豌豆泥算是蔬菜，對身體有益，除了味道和薯條不搭以外，其實是個健康的選擇。

Marmite 醬

由釀造啤酒的酵母萃取物製成的 Marmite 應該是英國最難吃的東西，沒有之一，因為它的味道實在太像白蘭氏雞精的果醬版了，又鹹又腥，真的很恐怖，英國人卻很愛拿它來塗麵包，可說是最歷久不衰的英國詭異食物。

對於不懂得欣賞「Marmite 之美」的人，Marmite 製造商理直氣壯發明了一句經典廣告詞「You either love it or hate it!」，表示愛的人就會永遠愛它，不愛的人老子也懶得說服你。

現實生活中，我真的認識非常多英國人瘋狂熱愛 Marmite，如果哪天必須移民到其他國家，他們最大的鄉愁絕對是這一味！最近 Marmite 還推出花生醬新口味，怪異指數更勝一籌。

隨著時代演進，文化融合，「英國無美食」這句話或許已經失真，英國人已漸漸接受來自其他國家的異國料理，也間接改變了原有的飲食習慣或烹調方式。像是羊雜碎等英國食物或許比較極端，但來到英國不妨抱著文化考察的心態試一試，當然，最重要的是別忘了在早餐時間，體驗一下英國人的國民早餐 Weetabix，然後再在早午茶時間吃頓傳說中的「英式早餐」，感受正宗的 British 早餐文化。

本文內容出自時報出版《大不列顛小怪癖： 讀者太太的英國文化驚奇點評》

作者｜讀者太太 Mrs Reader

看更多療癒練習｜http://go.beyond2.to/3y3a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