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YOND

「下雨了！」

「是嗎？」「對耶！終於下雨了！」

入夏後的疫情升溫加上定期限水、分區限電，這一場久違的大雨讓大家多重的緊張感稍稍舒緩一些。

雨真的下了起來，一陣大雨倏地傾盆而下，空氣中揚起一陣陣著夾雜著柏油、泥土的氣味，這雨看似不會停，陽台上有幾盆艾蜜莉回英國前留下的香草，原本想把它們移進來，走近後發現這個小空間裡，迷迭香、羅勒、薰衣草和雨中的泥土味混合成一種特殊的香氣，像用熱水沖上了一杯複方的香草茶，隨著熱氣飄出陣陣芳香，簡單卻不單調，而我好像戴上了太空帽的珊迪，泡進了這杯香草茶裡，這味道聞起來特別讓人心安。

植物的療癒力量令人安心

我從小就特別喜歡各種草氣味、土氣味和木頭味的組合，草木混合後的味道總是給我有一種特別安心的感覺，朋友總愛笑我說我喜歡的是一種老奶奶藥草味。後來讀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特別能感受他為何能從一杯熱茶和瑪德蓮蛋糕回憶起自己的童年時光，我想我的普魯斯特現象，就是小時候奶奶的各式青草藥吧！小時候跟著奶奶生活，很喜歡在她的屋裡打轉，她的屋裡有一種混合了樟木衣櫃、珍珠膏、和「藥洗」與草葉香囊的味道，在屋裡陪她看老照片、聽她說著年輕時的美麗回憶、幫她抄寫歌詞、一起想念早逝的爺爺。記憶中，那木頭與草葉混合的氣味，是一個有著燦爛冬陽的清晨，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春日午後，也是我多年離家後永遠的鄉愁。

記得有一年端午節，家裡正忙著包粽子，左鄰右舍的三姨媽四姨婆們會到家裡一起包粽子，因為家裡的灶台很大，每逢過年過節，家中總是滿滿的熱鬧景象。我看著大圓桌子上炒香的肉、香菇、鹹蛋黃，看得我嘴饞難耐，墊起腳尖想拿一點來吃，個兒太小的我怎麼都夠不著邊，一個不注意，桌上的菜刀便滑了下來，在我的小腿上劃了長長一刀，接下來就是阿姨嬸嬸們各種drama的尖叫與驚慌。

意外刀傷後有好長一段期間，奶奶每天摘院子裡的左手香，搗碎後敷上厚厚一層在我的傷口上，一日得換上個好幾次。奶奶的屋裡像極了我的專屬診間，一天裡我得待上好幾個小時。換藥的時候，她會為我們兩個泡上各式院子摘來的花草茶，薄荷、芳香萬壽菊、香茅。

新鮮的葉子沖茶喝，有些晒乾了配上幾味中藥草，包起來縫成香囊掛在屋裡和手袋上。奶奶用一些做衣服剩的布料來縫製香囊，個個都是獨一無二，香氣也隨四季有著不同變化。（現在看起來，真是潮到不行的手工調配訂製香囊啊！）那時我還不太會拿針線，奶奶就教我用布包起來打上個小結，像一個小包袱似的，當時我覺得特別可愛也特別珍貴。

用植物照顧自己平日的生活

在那個不用上學的夏天，我的傷口就在奶奶的小院子藥草配方中痊癒了，奇妙的是我完全不記得疼痛與恐懼，記得的是這些植物帶給我身心靈的美好記憶，那是一種舒緩、平靜與完全的心靈療癒，直至後來，我也最常用植物來照顧自己平日的生活。

這幾年，隨著一股以東方木質與草本為主要基調的香氛熱潮湧現，我曾經被調侃的老奶奶藥草味兒，現在被賦予了一種特別出脫的小眾文青味道，瞬間時尚了不少，迷人的香氣不再只是單一標準的「cherry smell」。不論哪個年代，植物帶來的各種美感體驗與心靈寄託，透過不同形式給了我們能表達內心的深層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