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YOND

攝影：Liger Pham/Pexels

我時常會「表錯情、感錯動」，比方說跟朋友搭電車出去玩時，不曉得誰忽然欣喜喊了一聲「啊，富士山耶！」眾人一齊望出窗外，紛紛點頭讚道「真的耶！」只有我一個人對著另一座山大為感動，「哇啊啊，這麼近啊！」

朋友發現我一個人看錯了山，趕緊指著另一座山說，「沙耶香，不是那一座啦！是這一座！」像這樣令人羞愧的糗事時常發生。

去看裸海蝶（譯註：clione，俗稱海天使）的時候也是，當年還在念書時，東京的水族館初次引進了裸海蝶開放參觀，蔚為一時話題。我那時候無論如何就是很想看，便自己一人跑去了水族館。

到了水族館，看見一隻體長大約一公尺的裸海蝶標本擺在那邊展示，好告訴遊客裸海蝶體內長成什麼樣子。我便以為那是真的裸海蝶標本，打從心底讚嘆不已。

「好大隻呀，比我想的大多了⋯⋯」

去之前聽說人很多，但到了現場幾乎沒有什麼人在看裸海蝶（的模型）。我覺得這種生物感覺很迷離，有種難以言喻的氛圍，非常吸引人，一看就看了好幾十分鐘。後來有位男子從身後過來，看我看得那麼認真，也被我傳染，（似乎）也跟著感動了一下子。

我就那樣佇足欣賞，捨不得走。後來有個小男生從我身後跑過，去模型旁邊一個看起來像是小洞口的前方，朝裡頭窺看。

「哇～～太棒了——」

男孩對著那洞口大喊，我也跟著望過去，只見旁邊寫著一行字——

「快往洞口裡看！裡面有裸海蝶唷！」

我心頭一懍，原來那小洞口的另一頭才是真正養了裸海蝶的水槽呀。

小男孩走了後，我忐忑地從洞口往水槽裡看，只見小不拉嘰的裸海蝶正在那兒游呢！我簡直看得瞠眼咋舌，那剛剛我對著一公尺長的裸海蝶大受感動的那分感動到底算什麼呀？精靈般小巧的裸海蝶非常優美，但我受到的打擊太大，一路惶惶然地回到家。

除了裸海蝶外，我也曾對著動物園的樹枝眼睛發光，覺得「那個很近的地方好像有什麼耶！」對著不是東京鐵塔的鐵塔感動「真美呀～～」，總之就是個很容易對著錯誤對象大感動一番的二愣子。我也曉得自己太粗線條、沒神經。由於感動錯誤的失敗案例實在太多，不免懷疑自己根本就沒發現的錯誤感動可能更多。以裸海蝶來說，如果當時沒發現就那麼回家，裸海蝶之後可能就會一直以一種體長一公尺的生物形象烙印在我心中。

攝影：Khoa Võ/Pexels

姑且不論表錯情的情況是否有些太離譜，我的心被打動的事實倒是不容否認。萬一地球就此滅亡，這些「錯誤感動」是不會受到糾正的，從此成為我心底的真實。如此一想，所謂的「感動」到底是什麼呢？愈發覺得自己的大腦委實太過神祕。

想哪想，沒想到今天又在水族館裡對著空蕩蕩的水槽驚嘆：「這種魚怎麼長得這麼奇特⋯⋯」結果是海藻。

本文內容出自時報出版《不完整的大人》

作者｜村田沙耶香 
上市日期｜2020/0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