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對現實懵懂到驚覺現實壓力

最近常想起過往做的許多決定，疑惑著：我在人生的每一個轉角，真的選對方向了嗎？

我從小就任性，只做我想做的事，從來沒有活在現實裡。並不是生活沒有磨難，相反地，我的父母給我很多痛苦，我經歷過背叛、拋棄，也挨了很多打。也許正因如此，所以我更想活得任性，想逃離現實，想漂浮在自己的小宇宙，遠離痛苦。

父母讓我吃苦，卻也曾經給我愛，給我自由寬廣的視野。爸爸教我抽菸喝酒，告訴我詩的美好，他說：「我女兒長大要當詩人。」媽媽教我跳舞，在我對未來恐懼時，她說：「怕什麼！吃飽飽，睡飽飽，人生沒什麼好怕的！」

於是我活得更偏離地球軌道。我從來沒想過要好好賺錢，我們只是小康之家，不是家底深厚，可是我從來沒有為錢受苦，從來都認為夢想比金錢重要。我被照顧得不像話，到四十歲才自己報稅，到五十歲才驚覺：「賺錢很重要！」

長照、退休規劃，樣樣都要錢，都只能靠我自己了。錢在哪裡？媽媽倒下後我才發現，她的積蓄少得可憐，都被騙光了吧？我怎麼會那麼不經意，連她存款沒有了都不知道。

▲書影（攝影｜林潘／有鹿提供）

回溯人生轉角，我走錯了嗎？

我開始回溯那些人生轉角，我是不是走錯了？大學一畢業，我就在房地產公司做文案，那是房地產大好的年代，每個人都賺得不亦樂乎，我才二十幾歲，就在安和路有一間小小的專屬辦公室。我卻很傲嬌地跟老闆說：「我不做了，我要去寫作，我不想每天關在這裡寫文案！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我內心有召喚，我想寫作，我想活出今生的設定。我一次又一次拋下現實，直到人生走了一半，我才看見：真實世界，樣樣都要錢。我看著當初選擇留在房地產界的朋友有房有車，還賺飽退休金；我看著留在媒體的朋友，穩穩地過日子。

我在幹嘛呢？我一直寫一直寫，心卻愈來愈慌，別人看我也許光鮮亮麗，只有我自己知道代價是什麼。

我竟然開始對此時此刻的生活感到後悔。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如果重新讓我選，我會選一樣的路嗎？我還可以天真地說出：「如果不離職去寫作，我每天都會問自己，我為什麼在這裡？可是如果離職了，我只需要問自己，錢在哪裡？錢的事都好解決。」我還可以這麼天真無邪嗎？

▲書影（攝影｜林潘／有鹿提供）

問自己──你喜歡你的人生嗎？

我常常想，為什麼我沒有過上更好的日子？如果當時更努力，人生是不是會不一樣？

可是啊，我真的真的很努力喔，走到現在的每一步，都非常非常努力了，不可能更努力了。

就算我選錯了，最終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且我很努力地不要辜負那些選擇，不要辜負那個任性天真的自己。

也許啊，對錯根本不重要，只要很努力就夠了吧？我這麼努力，老天爺不會放棄我的。

「嘿，瞿欣怡，不要想那些失去的了，你寫很多字，讀很多書，去很多地方，勇敢地做很多嘗試，你已經很棒了。」也許我該試著對自己這麼說。

▲書影（攝影｜林潘／有鹿提供）

不管對自己說再多打氣的話，關於是不是選擇錯誤，我依然沒有答案，而且我好想問問你們：

你對此刻的人生滿意嗎？你喜歡你的人生嗎？你也會對自己的選擇後悔嗎？

（本文摘錄自瞿欣怡《人生中途週記簿》，有鹿文化出版）